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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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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三章

柳商枝於是就這麽放下一切回去了。

還有孩子需要看顧, 確實無力在其他人身上投入過多的時間精力。既然已經有人善後,她便回到翠柳苑,繼續按部就班過自己的日子。

晚間餵完孩子後, 鳳儀宮那邊始終沒傳來什麽消息。

柳商枝吩咐了一句有事及時喊她,便讓嬤嬤把孩子帶下去, 獨自和衣睡了。

一夜無夢。

翌日,柳商枝睡到自然醒時,天也不過剛蒙蒙亮。

她打了個呵欠,手肘撐起身子微微掀簾, 準備叫人拿些水來喝。一擡眼, 冷不丁瞧見斜對面矮榻上坐著一個人, 身著明黃龍袍,不是祁重連又是誰。

柳商枝倒吸一口涼氣, 緩了緩才無奈地道:“你能不能別總是悶不吭聲坐在這嚇我。”

皇帝擡眼看向她, 眸光冷沈, 眼底有明顯的青黑, 瞧著像是一宿沒睡。

柳商枝看著他的表情,心中倍感不妙:“你怎麽過來了,皇後那邊如何?”

“勉強保住一命。”皇帝聲音略顯沙啞,透露著一夜未眠的疲憊感,“只是身子比先前更差了,太醫說即便保住一時, 之後也見不得好。”

他頓了頓, 繼續道:“你猜的沒錯,皇後的藥確實被人動了手腳, 不止是今日的,往日的藥悉數都有問題。”

柳商枝一驚, 幾乎立刻就想到皇後那突如其來的喘癥。

祁重連聲音越說越冷:“單是藥裏的東西起不了太大的作用,故而太醫院也一直沒察覺。但皇後素日常飲的茶葉、及她宮裏點的熏香亦有問題,幾相結合之下才讓皇後慢慢有了喘癥。她當初因害怕自己身子有礙便會失去執掌六宮之權,對病情隱瞞不報,一直自己忍耐。到後面實在忍不住了才開始請太醫,病情已然很重,而那太醫更是沒有及時地看出其中關竅,只道是心病,這才釀成今日的結果。”

皇帝的神色陰沈得駭人,柳商枝望過去,倒是看不透,他是因為有人在眼皮子底下謀害中宮覺得惱怒難堪,還是因為沒有及時關註到皇後的異樣而心存愧疚。

祁重連這段話確實在柳商枝的意料之外,她沒想到的,自然是那人竟這麽早就埋下了線,想要取走皇後的性命。

不知皇後如今可曾知曉此事。縱然與皇後不和,柳商枝還是忍不住感到一陣悲涼。皇後若是清醒自主一些,也不至於總是在為她人做嫁衣,自己還懵然不知。

“那皇上可查出幕後之人是誰。”柳商枝很自然地接話詢問,一擡眼,卻正對上皇帝黑沈沈的眸子,她眉心一跳,當即脫口而出道,“皇上這麽看著我做什麽,你…莫不是在懷疑我?”

要說眼前,她確實是最有動機的那一位,昨日還鬧了那麽一出事,若論誰嫌疑最大,她首當其沖。

那頭祁重連看著柳商枝瞬間嚴陣以待的神色,都險些快被眼前這個女人給氣笑了。

他暗暗冷笑,面上卻不顯,表現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陰惻惻道:“朕一路追查,線索確實斷在你這裏。”

果然!

柳商枝心中猛地一沈,怪道他天還沒亮就陰著張臉坐在這,動手的人如她所料地留下了陷害她的證據!

但到底清者自清,柳商枝慌了一瞬便立即鎮定下來,註視著祁重連沈聲問道:“那皇上是來興師問罪的?”

話音剛落,皇帝忽然站起身朝著她走來。柳商枝的手下意識抓緊了被褥,目光死死盯著身前人的動作。

“不錯。”祁重連微擡著下巴俯視著她,此刻天尚且暗著,他高大的身板往那一杵,直把光亮擋得嚴嚴實實,將柳商枝整個人都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,“朕,就是來興師問罪的。”

柳商枝被迫仰頭看著他,不忿地張了張嘴,話還沒出口,就被祁重連捏住了下巴。她眼前一晃,狗皇帝已經俯下身湊到她面前:“朕有時候都想不明白,這麽好看的一張嘴,怎麽能說出那麽刺人心腸的話。朕今日,就治你個欺君罔上之罪。”

“什麽欺君罔上。”柳商枝皺眉,剛說出一句反駁的話,祁重連就猛地吻住了她的唇。

柳商枝瞳孔微擴,下意識伸手去推,只是還沒推到,腕子便被人強硬按住。

皇帝擡眼,目光如狼似虎,聲音低沈,“別再拱朕的火,你總該乖一點。”

他說完,便不由分說地扣住柳商枝的腰加深了這個吻,直到柳商枝被吻得滿臉通紅難以喘息,才堪堪與之分開。

柳商枝簡直莫名: “你這是…唔。”

祁重連故技重施,在她說出半句話時再次堵了上來,這一次得寸進尺,勾了下她的舌尖。

“欺君罔上,就是欺君罔上。”祁重連忽然回應起柳商枝先前的問話來,他這回淺嘗輒止,盯著柳商枝羞惱的眼,“你騙走了朕的心,是為欺;你讓朕再也看不進旁人,是為罔。”

這人怎麽…

話題急轉,柳商枝猝不及防,眼神躲閃著逃避。可皇帝像是早就猜到她的反應,提前一步離得這麽近,近到柳商枝避無可避,只能被迫直視皇帝眼中明晃晃的,想要得到某種確切答案的欲.望。

“你一直回避、躲閃,朕未曾逼過你,只想著來日方長,總有時間慢慢來。朕都不需要你回應什麽地久天長的承諾,朕只是希望,你眼裏有朕,能看到朕。不要一出什麽事就立時把朕也劃到你的對立面去,自己畫地為牢,提防著外頭所有人,也提防著朕。”

他說著,拉起柳商枝細軟的手放到臉頰邊蹭了蹭,那模樣,像極了一只求主人撓下巴摸頭的大犬,“哪怕只是把朕當作一把刀,一把劍,也比把朕遠遠拋開,對朕設下圍墻要好。”

說完,他又看向柳商枝,問:“你聽到了嗎。”

祁重連方才說話時,姿態放得很低,一點也不像平日殺伐果斷的帝王。直到這一句,他才重新拾起自己往日威嚴,眸光沈沈地盯著柳商枝,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樣。

“這宮裏見不得你好的人太多,縱然之後朕全部都會解決,但眼下,你總該靠靠我。”

他說了“我”,眼神又軟下來,像是忽然想起柳商枝吃軟不吃硬似的,眸子耷拉著,竟顯得有些可憐。

柳商枝其實聽進去了,祁重連這些話說過不止一遍。他總是很急切地想證明自己的心,可柳商枝卻沒有那麽容易輕信,即便身前人確實身體力行地做了很多事。

他今日又再說,他說,會全部解決,可是要如何解決呢。

柳商枝從未在前朝歷史中見到過先例。這後宮這麽多人,這麽多心眼、算計、圈套,雖說如今大都是對著她的,這些針對會讓皇帝對她生出憐愛之心,讓皇帝覺得,她只有他可以依靠了。

可總有一日,會有人敢把圈套對著皇帝,只為牢牢抓住那顆飄忽不定的聖心。

柳商枝一想起以後不知還有多少難關要過就覺得惱怒,沒忍住瞪了祁重連一眼:“你也知曉宮中有心思人的多,這是誰的錯。”

祁重連被這一句堵得啞聲,囁嚅了幾下垂眸道:“我的錯。”

談起這個,祁重連也有些郁郁。如果一切能夠重來,如果沒有當年的長街之辱,他沒有松口娶妻,柳商枝跟祁元的事他可以視而不見,他與柳商枝也算是能夠一生一世一雙人,但是沒有如果…

噗嗤一聲,柳商枝看他這副樣子,不知為何覺得有些好笑。

她先前一直在想祁重t連與祁元最大的不同之處在哪。

二人作為親兄弟,是有共同點的。譬如某些時候,一樣的暴戾恣睢,占有欲強。

不同點或許在於,祁重連比祁元有底線。且祁元從前雖說也對她十分縱容,但那都是在小情小事上。祁元骨子裏是一個典型的封建君主,不許後宮幹政。在大多數時候,他是說一不二的。但是祁重連卻不介意她在他頭上作威作福,對他指指點點,耳根子相對較軟。

“你笑什麽。”不知曉柳商枝心中想法的祁重連,對她的笑有些許詫異。不過他看著眼前人語笑嫣然的樣子,想起她方才俏瞪過來的嬌嗔模樣,也覺得心頭一軟,暗自竊喜。就像是從前她同祁元打情罵俏一般,如今也會同自己如此了。

對面的柳商枝眼看著皇帝從面露不解到暗自勾唇,不由覺得古怪,這人是喜歡被罵嗎?

“所以,”柳商枝不再管祁重連究竟在笑什麽,轉而談起正事,“你真的查到了我這裏嗎?”

祁重連斂了神色,點點頭:“確實如此。朕其實大致已經查到這些事是誰的手筆,或許,你也已經猜到了。”

他頓了頓,看向柳商枝,見柳商枝沈默不語,又繼續道:“不過還需要確切的證據佐證。昨夜鳳儀宮鬧出那麽大動靜,那人一定緊緊盯著。故而朕一查到你這裏,便立即停止再查,又漏夜而來,便是想看看那人會不會覺著朕已經查出兇手而松懈,從而露出什麽馬腳。”

祁重連條分縷析,思路縝密,柳商枝聽著,其實挺想問一句,你就不怕真的是我嗎?

可對方似乎猜到了她的意圖,陰惻惻笑著看她,一副你敢說一句試試的樣子,讓柳商枝硬是把話咽了回去。

罷了,那就一起,靜觀其變吧。

然而等到第二日,除卻皇後病重之事,宮中依舊一片風平浪靜。皇帝無奈,只好繼續追查下去。

鐘粹宮中,賢妃亦是一夜未眠,時刻關註著宮中動向。得知皇帝重新開始調查後,賢妃面上難掩苦澀。

這說明皇上,很信任柳商枝。

昨夜查到她命人留下的與柳商枝有關的線索,皇帝立時停止調查去了翠柳苑,大有要幫柳商枝遮掩的架勢。翌日醒來又重新開始調查了,明顯是跟柳商枝聊過,選擇相信她。

賢妃嫉妒憤懣的同時,又不自覺有些歆羨。柳商枝從來都是什麽都說開的性子,而她永遠也做不到這一點。

她不高興,不會說;生氣了,不會發作。她偽裝溫柔,緘口不言痛,只盼著有人能主動發現,主動問詢。可惜沒有,從沒有人,發現她心裏的苦。

難道什麽都宣之於口才是對的嗎?要放下驕傲與自尊,把心中隱藏的秘密挖出來給別人看才能得到一點安慰嗎?

賢妃自嘲地笑笑,或許跟這無關,是皇上不喜歡她,所以她做什麽都不對;是皇帝喜歡柳商枝,所以她做什麽都對罷了…

同樣聽到消息的茯苓神色惴惴:“娘娘,皇上繼續查下去,會不會查到我們身上?”

“放心,”賢妃長呼了一口氣,似乎想將心頭郁悶全部吐出,“本宮怎麽會只做一層保險。”

“這個替罪羊失效了,那便用另外一個。也是常同本宮打交道的好妹妹啊,本宮…怎麽能把她給忘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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